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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其實，以你現在文章水準，參加春闈、殿試，足以上榜。&rdo;鄒閣老道。言下之意是，裴少淮的文章很好，只是在他這裡，稍還欠缺一些而已。

&ldo;小子所求不止如此。&rdo;

若只是為了上榜，他何苦長途跋涉來到江南之地遊學。他所欠缺的那一點點，興許對於一兩次的科考並無影響，然則，對於往後數十年的為官路卻至關重要。

裴少淮這段時日專注於策問文章，為的是科考之後的仕途。

金榜不是終點。

鄒閣老欣慰頷首，讚許道：&ldo;確是個好苗子。&rdo;而後進入正題，提點裴少淮道，&ldo;我點評中所言，叫你暫緩一緩，出去走一走，意不在增長見識……從裴小友文章的廣度來看，你並不缺見識。&rdo;

裴少淮驚訝，原是他會錯了意。

他一個&ldo;外來人&rdo;又豈會缺見識呢?

只聞鄒閣老娓娓道來‐‐

&ldo;策問最能彰顯學子學問之厚度，可否將學問付諸於應用，不外乎三點，其一，新也;其二，細也;其三，全也。&rdo;

&ldo;你文章見解之新奇，藏鋒芒於言語間，非尋常學子所能及，可見你見識之廣。&rdo;

&ldo;細，研究之精、理解之深

則為細。我讀你的文章，時常為你之見解所驚艷，開頭滿是期盼，然則通篇讀完，戛然而止，主幹雖有卻無細枝末節相襯託，叫人意猶未盡。若想文章粗中有細，淺嘗則止、囫圇吞棗皆不可行，還需沉浸進去。正如你父親治水，抬高堤壩為主，挖渠疏通積水為輔，他打一開始心間就有注意。&rdo;

&ldo;全，朝中各職務之間相生相剋，諸位官員之間相互牽扯，以至於牽一髮而動全身，譬如上回我點評所言，土地兼併之弊不光在於皇親勛貴之特權，還在於朝廷賦稅之苛，若論及耕地稅例，只想到戶部，而忽略了其他五部九卿，在好主意也必定不能成事。&rdo;

&ldo;故此，你出去遊歷，不是為了見更多事，而是為了思索事與事之間有何聯絡，為了鑽入其中精研……此乃你文章所缺。&rdo;

&ldo;科舉之路正如此畫，你最開始見到的是激流險灘，看似兇險，實則最為輕鬆，只需牢牢護住扁舟，與浪濤相爭，佔據鰲頭即為勝……正如童試裡，一切以文章優劣分高低。&rdo;

&ldo;此時，你已過了千道灣、千重山，江口入海，看似一馬平川，兩岸搖曳生姿，實則一片茫茫，最易誤人。&rdo;

&ldo;換想，科舉之後是仕途，宛如由江河進入滄海，你若是不知所措，勢必會有暗流推你前行。&rdo;

裴少淮仔細聽著，一句句記入心間。

他聽完，靜靜沉思細品，久久沒有說話。石桌上的那盞茶水泛起漣漪，已經涼透了，裴少淮端起呷了一口，未曾發覺茶水冰涼。

這番話，是這個世道里一位智者的傾囊相授，善意指引。

裴少淮感激言道：&ldo;謝南居先生指點迷津，小子都記住了。&rdo;

&ldo;裴小友不必言謝，我們老兩口平日閒來無事，見到了好文章不免貪圖點評一番，若能對裴小友有所助益，自是最好不過。&rdo;鄒閣老言道，&ldo;裴小友閒暇時，歡迎常來閒敘，地方雖小，卻有柳蔭涼亭。&rdo;

&ldo;小子榮幸至極。&rdo;

鄒老夫人拆臺道：&ldo;他便是想找你來聊天解悶，可不見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