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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又言道：&ldo;少津唯有夫人這麼一個母親，若論外家也當是林府。再者說，古來當娘親的，只盼著孩兒能越來越好，奴婢豈敢用少津辛辛苦苦考來的功名，為自己換一時的風頭，而讓他仕途上添了累贅。&rdo;言語中並不屑於那個&ldo;寧&rdo;姓，她看明白了寧府的意圖。

&ldo;你省得輕重就好。&rdo;林氏微點頭，又言，&ldo;蓮姐兒那邊，我也會同她說明白。&rdo;

&ldo;辛勞夫人了。&rdo;

……

家中熱熱鬧鬧、歡歡喜喜，裴少淮在六科衙門不曾歇著，殿試過後，六部九卿的事愈發多起來。

他剛讀完通政司送來的文書，將一乾摺子規整好，便見到蕭內官過來了。

步履輕快，臉上溢喜。

皇帝宣召裴少淮到御書房覲見。

蕭內官是個極謹慎、嘴牢的性子，這回，在前頭引路時卻透露了一句，道：&ldo;陛下派老奴來宣裴大人覲見之前，剛讓吏部把朝中的實缺給報了上來。&rdo;

言下之意是，皇帝此番宣見裴少淮，極可能是要給他升一升官職。

裴少淮正好官滿三年。

謝過蕭內官之後，裴少淮邊走邊思忖，神色頗有幾分凝重，對於升官一事並非大歡大喜。

到了乾清宮，御書房裡，皇帝與胡閣老還在議事，裴少淮遂行至殿外迴廊處靜候，豈料在此處見到同樣靜候召見的裴尚書。

裴珏的烏紗帽擦得一塵不染，愈發襯得帽下髮絲花白。

裴少淮略一打量，發現裴珏今日的官服穿得尤為隆重，平日裡不常掛著的四色花錦綬、青絲網、玉綬環，皆懸於革帶之下。腰上則是皇帝御賜的金纏玉帶。

再加之其他的御賜佩件，等同於把過往的功績都一一懸掛於身上。

裴少淮心中明瞭，裴珏此番不是尋常覲見，而是前來辭官致仕的。在麼孫外派為官之前請辭。

裴珏聽聞腳步聲，亦轉過身來，見到是裴少淮，神色有幾分複雜。他亦知曉裴少淮此番覲見，屬晉升官職，皇帝甚至為了他，把朝中的實缺都看了一遍。

世間悲歡並不相同，甚至有些愚弄人，偏在此時遇見大房長孫，使得裴珏不能悄然辭去。

裴珏自嘲自笑道：&ldo;長江後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換舊人，古卷詩句果不欺人，本官先預祝一聲，祝裴大人官運亨達、聖眷不斷、平步青雲，昔日再回首時，不曾遺留半分憾事。&rdo;

&ldo;世間豈有不留憾事者?恕下官不敢承。&rdo;裴少淮應道。

&ldo;其他的可以不承，這&l;聖眷不斷&r;卻是不能不承的。&rdo;裴珏官途已行至末路，說話都變成刻薄了幾分，或說是真實了幾分，他道，&ldo;裴大人年紀輕輕一身的功績，靠的不正是聖眷不斷嗎?若是少了聖眷，又有哪句諫言、哪條新政能這般輕易就鋪開走通呢?裴大人一開始便嘗到這樣的甜頭，往後自然依舊這般行事。&rdo;

明明是一刀刀剜過來，裴少淮聽著卻不覺得刺耳、生厭。

他並不反駁。

裴珏又道：&ldo;也怪不得，裴大人有名師指摘，學識淵博，一筆文章便到了天子身旁當近臣，豈會明白京外官職的處處為難?&rdo;他連連發笑，笑得有些癲狂，繼續道，&ldo;不管你願意與否，左右你還需喊我一聲叔祖父，我便贈你一言，不管是樓還是沈，亦不管是什麼抱團的派系，你有聖眷在便不難將其扳倒，終究與你為敵的、最難扳倒的，興許是你曾經苦苦相守的東西。&rdo;

第150章

身在殿外迴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