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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高庠沉痛道：&ldo;殿下，底下的人實在無心過節，都是實心做事的，京察之後不知還有幾人能留下……&rdo;

&ldo;底下的人&rdo;指的是太子黨。

太子耳根子軟，向來厚待幫自己做事的官員，他沉思片刻後說道：&ldo;若真是實心做事的，孤會替他們到父皇跟前求情。&rdo;

&ldo;那往後呢?&rdo;王高庠問，&ldo;殿下可記得，臣曾講過，《邴原傳》中有一段&l;曹丕宴請群臣&r;?&rdo;意有所指。

《邴原傳》中記載，曹丕身為世子時，宴請功臣，席上問道：&ldo;君父各有篤疾，有藥一丸，可救一人，當救君耶，父耶?[1]&rdo;

皇帝跟父親，救誰?好一道臣子送命題。

可邴原不懼，直呼：&ldo;父也。&rdo;

邴原為何不懼?因為東漢末年，君主是要依仗權臣門閥的。

太子聽後，微微色變。

王高庠見此，順勢火上澆油，話語這才加了幾分厲氣，道：&ldo;皇上對裴氏兄弟信任至極，聖眷朝中無人能比。倘若裴氏兄弟借著這份聖眷，上下打點，拉攏爪牙，權柄在握，不懼天威而在堂上高呼&l;父也&r;，屆時，殿下又拿他奈何?臣子目無君父，大慶重返&l;王與馬共天下&r;之亂世，這難道是殿下想看到的嗎?&rdo;

又道：&ldo;倘若皇上一時怒火攻心，殿下又當如何面對一個&l;孝&r;字?皇上再是英明，也難免有武斷的時候，殿下要當皇上背後那雙眼才是。&rdo;

太子不應不答，端端坐著不走，這便說明他聽進去了。

胡祁從王高庠話中找到了&ldo;竅門&rdo;，也幫著勸道：&ldo;南平伯爵府執掌棉織造坊，歲歲募捐冬衣收攬邊防軍心，林府、陸府手握馬政，朝中馬匹皆經他們之手，再加裴氏父子開海，大肆購置糧食……樁樁件件，難道還不值得殿下提防嗎?等京察之後，朝中魚目混珠，可當真就晚了。&rdo;所謂的魚目混珠，只要不是他們的人，再有才幹，都是魚目。

布、馬、糧、官，若這四樣全都跟裴家有關，確實不得不妨。

這簡直就是造反的先兆。

即便不造反，也大有發展成門閥之勢。裴氏獨大，姻親滿朝，可不就是權傾朝野嗎?正好印證了胡祁所說的&ldo;熒惑星亮&rdo;的天象。

太子思忖了許久，道：&ldo;兩位先生且先回罷，孤再想想。&rdo;

胡祁、王高庠達成目的，起身告退。

東宮偏院裡還有好幾箱部件沒開，太子此時全無心思，獨自坐在偌大的正堂裡，顯得有些形單影隻。

自幼失了生母，父皇先忙於爭位，後忙於朝政，久而久之，他遇了事情，再不知道該問誰，也不知道該信誰。嫡長皇子的身份給了他尊貴，也給了他身邊人攀炎附勢。

太子忽想起，今日晨時，長子燕琛說要到詹事府左春坊裡習書。他輕步走至正堂偏門，陡地推開了書房的門。

門後少年一驚，趕緊回到座上，佯裝繼續讀書，眼睛卻一直往外偷瞄。

少年約莫十二歲，一身暗紫圓領衣袍，肩上盤著踏火麒麟。生於帝王家，少年卻有一副敦厚相，都說隔輩相像，他長得確與祖父有幾分相似，笑時憨，怒時厲。

許久，燕琛才放下掩人耳目的書本，道：&ldo;父親……&rdo;

太子並未生怒，只是關上了房門，溫聲問道：&ldo;你都聽見了?&rdo;他對兒女們的態度向來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