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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稱樓宇興一聲&ldo;樓先生&rdo;，想來是人去事空，念及登基前的一份情。

字畫寫的是&ldo;上好本，則端正之士在前;上好利，則毀譽之士在側&rdo;，出自《管子˙七臣七主》，規勸君主要用端正之臣，勿信小人。

皇帝登基時，樓宇興給皇帝寫了這幅字，是出自本心。河西派倒臺後，樓宇興還鄉前，皇帝把字畫還給樓宇興，是君臣離了心。

樓宇興臨走前，執意要送回這幅字，興許是人在病榻上，性命將盡，一幕幕回憶過往，在身陷汙泥濁水裡回想起了曾經的本心。

河西派結黨營私，排除異己，究竟是樓宇興本性如此，還是位高權重以後踏入歧途，誰又論得清楚呢?

輾轉之下，這幅字畫的結局顯得有些悲涼，但已是樓宇興最好的結局，至少皇帝理解了他彌留之際幡然醒悟的一絲善意。

裴少淮在心中如是想。

皇帝說道：&ldo;河西派倒臺四年，朝中才清淨了幾個年頭，朕近來發覺，好似又開始有些不乾淨的東西冒了出來，在朝堂中攪渾水。&rdo;皇帝神色沉重，皺皺眉頭，繼續道，&ldo;朕復盤了妖書案一事，心中有個困惑，倘若首輔換了他人，便不會有河西派出現?恐怕未必見得。&rdo;

朝中如今又暗流湧動，恰好證明瞭如此。

&ldo;青萍浮於江河之上，有風吹來，豈會不聚成團?&rdo;皇帝感慨道，&ldo;朕思來想去，朝中此風盛行不止，處決一個兩個人，抑或是處決一群人，都是揚湯止沸，治不得根本的。&rdo;

&ldo;朕的眼皮底下尚且如此，遠在金陵的陪都，散在各地的衙門，只怕更甚。&rdo;皇帝最後言道，&ldo;朕以為，或許是選官用人出了差錯，高位者大權在握，下頭的人則紛紛附庸之……倘若能變一變舉才選官的規矩，興許能改一改這樣的風氣。&rdo;

說得直白些，不改朝廷風氣，一個河西派倒下，多年以後還有另一個河西派爬起來，周而復始，大慶身陷黨爭之中。

皇帝望向裴少淮，顯然，這樣的重任要落在他的肩上。要辦成此事，謀略、膽識、遠見缺一不可。

裴少淮心中明白，若真要追尋事情的根本，其實是因為君主集權，從而衍生的官僚做派。

但遠離身處的世道去談這個，無疑是空中樓閣。

身處天子座上，能反思至此，已是千古難得的明君。久居皇宮之內，卻能推測到金陵的局勢，不被臣子的巧言遮了眼，又說明皇帝權術計謀了得。

裴少淮甚至覺得，若非自己與皇帝同向而行，以皇帝的御人之術，哪怕他活了兩世，也未必能及。御人之事，不同於學問見識。

&ldo;朕決定，先從京察大計開始動手，伯淵，你可願擔此重任?&rdo;皇帝問道。

裴少淮暗誹，瞧這問的，願不願意，官職不都已經落到自己頭上了嗎?

他很願意以微薄之力，推著這個世道往前一步，遂應道：&ldo;臣願以綿薄之力為陛下分憂。&rdo;承了下來。

皇帝又想起少詹事一職，他對裴少淮道：&ldo;入詹事府一事，伯淵你且無需有壓力，朕本不想讓你過早與東宮接觸，免得受百官非議，亂你心神。只是吏部既然提了，有這麼個機會，朕覺得讓你與太子接觸接觸，以太子那樣的性情，對他也是件好事。&rdo;

說出此話，無疑把裴少淮當極親近的臣子看待了。

說是&ldo;託付&rdo;則有些過了，畢竟皇帝如今還不算年邁。

皇帝目光再次落在那幅字畫上，&ldo;上好本，則端正之士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