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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溯微點頭告退。
待出得門,他抬頭看了一眼。今日的天很藍,如一塊碧玉,萬裡無雲。
沈溯微走進夢渡時,正有兩個女修抱怨,說徐千嶼脾氣甚大,根本不消進去,只用術法將託盤放進牆裡就好了。
沈溯微從身後道:「既然掌門令你們送飯,想必也有叫你們關懷照拂之意,不是隻送飯。人是一定要進去的。」
那些弟子忙嚴肅地站成一排:「謹遵師兄教誨。」
白雪師姐告訴徐千嶼的合院的位置,問他去不去。沈溯微搖頭。
他如今和徐千嶼沒有半分關係,也不便私下探望,只是說:「傳話給她,兩天後就可以去見掌門。」
見他不去,女修們也便放鬆下來。
那兩個年紀小的女修,待他一走,扭頭便將這樁糟心活計託給了雜役的婆子,叫她們送飯的時候,記得跟徐千嶼多說幾句話。
這「六合無情」劍法練起來,甚冷,比他以往的劍法都要清寒,如大雪壓境,昏暗不見光亮。
茫茫寰宇,宛如孤身一人。
碧藍的天、墨綠的樹、陽光、外物,寸寸剝離融化在暴雪中,彷彿又回到兒時所在的昏暗的地洞。他一雙眼睛,直直視人,瞳孔像貓一般又大又圓,濃黑如墨。
因常年不見光,瞳孔就定成這般大小,雖美麗,但駭人。
因為兩年不能開口講話,母親發現他不會講話了,不禁慌亂起來,開始整日抱著他念各種詩句,故事,前塵往事。
他仍然安靜得如同一尊瓷偶。
母親道:「你三歲時候便會背千字文,詩文百家,能倒背如流。」
他見母親眼中閃亮,似是痛惜不已。他睫毛顫動,想要說出一句話,叫她高興,但五內翻湧,仇恨如風暴席捲,童稚的聲音,惟吐出一個字:「殺。」
母親驚呆了。
她含著淚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如寶石般閃耀,然後一把抱住他。
他頭上戴著的珠翠髮釵被撞得搖晃不止,感覺脖頸上有溫熱的眼淚灌進去。
「怎會這樣。」她哭著說,「你要殺誰呢?此間只有你我。都是我害了你,你本來不必承受這些。」
那當然不是殺她。
斷然是殺那些人,迫害他們至此的人。
他其實會說「藍天」「綠樹」「小鳥」,但說不出口,沒見過之物,那些字詞便都是一樣的,到了嘴邊,就相互混淆。
他唯獨知道,「殺」是什麼,是突然闖入的馬蹄,是很多的腳,是流下來的溫熱的液體,就像此刻灌進衣領的東西。然後是身邊的一個人自此消失。
像這樣消失的,已經有很多人,現下只剩下母子兩個。
他忽而反握住母親的手,感到恐慌。他推開她,用手擦去她的眼淚。害怕她也消失。
他強迫自己張口,但不能再說出讓她花容失色的東西。
他開始會說「朋友」「親眷」「愛侶」,看著母親的笑容,心裡暗暗地內鬆一口氣,心裡想,那應該是同母親溫柔撫慰的手差不多的東西。
後來,甚至能背「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飛時花滿城」。
是數年之後,他方知天是什麼樣,春是什麼樣,
柳絮是是什麼,梨花又是什麼。
不過那時,母親果然也已經消失了。
……
倘若擇了無情道,大概就是將這些有顏色的東西一樣、一樣地還回去,然後天地間只剩空洞的暴雪,和殺念。
他一路行至此,無非是為了大道。目標擺在眼前,似乎也沒什麼不妥。
但那劍遇阻一慢,境中風雪便漸漸停息。
似乎,還有一點東西忘了還。但此物並不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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