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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叔倫《除夜宿石頭驛》
《唐詩鑑賞辭典(新一版)》,上海辭書出版社2013版2022-01-30
作者:【唐】戴叔倫
旅館誰相問?寒燈獨可親。
一年將盡夜,萬里未歸人。
寥落悲前事,支離笑此身。
愁顏與衰鬢,明日又逢春。
賞析:
長期漂泊,客中寂寞,又值除夕之夜,此情此景,更何以堪。這首詩真切地寫出了詩人當時的際遇,其中有無窮的感慨和淒涼之情。
此詩當作於詩人晚年任撫州(治今江西臨川)刺史時期。這時他正寄寓石頭驛(在今江西新建縣贛江西岸),可能要取道長江東歸故鄉金壇(今屬江蘇)。“旅館誰相問?寒燈獨可親。”起句突兀,卻在情理之中。除夕之夜,萬家團聚,自己卻還浮沉宦海,奔走旅途,獨自在驛館中借宿。長夜枯坐,舉目無親,又有誰來問寒問暖。人無可親,眼下只有寒燈一盞,搖曳為伴。“誰相問”,用設問的語氣,更能突出旅人悽苦不平之情。“寒燈”,點出歲暮天寒,更襯出詩人思家的孤苦冷落的心情。
一燈相對,自然會想起眼前的處境:“一年將盡夜,萬里未歸人。”出句明點題中“除夜”,對句則吐露與親人有萬里相隔之感。清人沈德潛說此句:“應是萬里歸來,宿於石頭驛,未及到家也。不然,石城(“石頭城”的簡稱)與金壇相距幾何,而云萬里乎?”(《唐詩別裁集》)這固然是一種理解。但不能因石頭驛與金壇相距不遠,就不能用“萬里”。只要詩人尚未到家,就會有一種遠在天涯的感覺。“萬里”,似不應指兩地間的實際路程,而是就心理距離而言。這一聯,摒棄謂語,只用兩個名詞,連同前面的定語“一年將盡”“萬里未歸”,構成對仗,把時間性和空間感對照並列在一起,自有一種暗中俯仰、百感蒼茫的情思和意境,顯示出詩人高超的藝術概括力與感染力。
這一晚,多少往事湧上心頭。“寥落悲前事,支離笑此身。”“支離”,本指形體不全,這裡指流離多病。據記載,戴叔倫任官期間,政績斐然。晚年在撫州時曾被誣拿問,後得昭雪。詩人一生行事,有濟時之志,而現在不但沒能實現,反落得病骨支離,江湖漂泊,這怎能不感到可笑呢?這“笑”,蘊含著多少對不合理現實的憤慨不平,這是含著辛酸眼淚的無可奈何的苦笑。
然而,前景又如何呢?“愁顏與衰鬢,明日又逢春。”一年伊始,永珍更新,可是詩人的愁情苦狀卻不會改變。一個“又”字,寫出詩人年年待歲,迎來的只能是越來越可憐的老境,一年不如一年的悽慘命運。這個結尾,給人以沉重的壓抑感和不盡的悽苦況味。全詩寫情切摯,寄慨深遠,一意連綿,悽惻動人,自非一般無病呻吟者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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