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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幾位御史哭完喪,照微冷笑道:「如此說來,諸位更應撞斃於殿中,以全忠君直言之名,孤再將這屏風留下,以全天子之孝。臣為勸孝而死,更能揚孝之義,忠孝互彰,豈非大德?快撞吧。」
誰也沒料到她會如此接話,堂下頓時一片愕然聲。
姚鶴守雙眼微眯,默默看向趙御史,趙御史與他目光相對,領會了他的意思,瞬間臉色慘白,冷汗連連地望向殿中華表柱。
姚丞相竟真的想讓他撞柱……
他撞了,不僅垂屏不能再撤,且會令言官們義憤填膺,對明熹太後同仇敵愾,她逃得開凌逼宗親的罵名,逃不開逼死諫臣的罪責。
他不想撞,又不敢不撞。撞了,至少留個身後名,若不撞,丞相一樣會弄死他,且累及家人。
趙御史欲哭無淚,雙腿抖得近乎失禁。
他深深喘了幾口氣,正要閉眼往華表柱衝去,忽聽前頭一清潤聲音說道:「臣有言,請陛下、娘娘與諸位同僚一聽。」
開口的人是旁觀許久的祁令瞻。
他上前一步,慢慢說道:「聖人論忠孝,為尊者諱、為親者諱、為賢者諱。皇太後殿下為臣下之所尊、天子之所親,理當避諱。」
他話未完,趙御史連忙附和:「連參知國舅爺都這麼說了,這垂簾更不能撤,國舅爺是明理之人。」
祁令瞻面帶微笑,回身掃視一圈,阻攔此事的姚黨們沒想到他會反太後的水,不由得竊喜,皆唯唯應是,贊國舅爺明理。
「我話沒說完,諸位莫急。」
祁令瞻捧著手中象笏道:「但是避諱之禮,一向只有卑避尊、子避親、愚避賢,沒有令尊者、親者、賢者主動退避的道理。諸君不見唐皇李世民,『民』字之常見,可謂避之不竭,然而寧可舉國改『民風』作『人風』、改『民意』作『人意』,也未有宵小無禮之輩,上疏請唐皇改名,此為臣恭君恩,盛世之德。」
「今者避太後之顏,與避唐皇之名相比,難易之別有如雲泥,諸位不思躬身,反要委屈尊親,豈是為人臣之道?」
「可是祁大人……」
「我話未說完,」祁令瞻面上的笑意轉冷,目寒如霜地望過去,「上僚陳詞,誰準你出言打斷,這便是你君前所秉的規矩嗎?」
趙御史訕訕閉嘴,便是連額頭上的冷汗也不敢擦了。
祁令瞻繼續道:「太後聖顏,實應避諱,但不該是太後尊避,而是我等做臣子的該退避。依臣看,應該將太後面前的垂簾撤走,另搬幾座小屏風來,使臣子們皆向屏而立,不衝撞尊顏,方為避諱之禮。」
一言畢,四堂靜,無人敢駁斥,也無人敢應聲。
這樣幹既能令太後成功撤簾,又不違背避諱的禮制,對姚黨而言,比死十個趙御史都難受。
照微端坐上位屏風後,聽著這話,想像堂下立著幾十座屏風的場景,必然晦氣得像碑石林立的墳場,不由得好笑出聲。
不切實際,但勝在出氣。
「祁愛卿所言有理,但織造司一時拿不出這麼多合規制的屏風。」
她與祁令瞻一唱一和,悠悠說道:「這樣吧,趙御史避諱的心最誠,先搬一座來給趙御史用著,之後若有人再想避尊諱,千萬告訴孤,孤命人給他搬屏風來,成全他一片親親尊尊之心。」
祁令瞻躬身執禮:「皇太後殿下千秋聖明。」
於是照微面前的屏風撤了下去,趙御史站立處豎起來一人高的窄屏,可謂丟人現眼到了極致。
照微含笑吟吟,意氣風發地俯視著眾臣。
「現在,說回兩淮布糧轉運容鬱青的事吧。」
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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