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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了，他合著眼，坐在那沉沉的靜夜裡，只有身旁的炕几上點著紅紗燈。夏夜裡的光油油的，潤澤了他玉一樣的臉，刀裁似的烏鬢，彷彿是遼遠的山洞裡供奉的菩薩。她本如水流花落，闖入了這未知的山洞，從此有了個歸宿。

她鼻子發酸，輕聲道：&ldo;大人。&rdo;

裴容廷睜了眼，淡淡道：&ldo;過來。&rdo;

銀瓶忙從花槅後走上前，鄭重跪倒在地上：&ldo;奴今兒闖了禍‐‐&rdo;

&ldo;罷了。&rdo;他打斷她，把茶盤裡的一隻茶盅遞過去。銀瓶忙起身接來，拈起蓋子才知是煎好的薑茶。

裴容廷聲音平淡，卻有沉靜的威儀，像是質問：&ldo;你是從哪兒打聽來，我和桂娘。&rdo;

根據文法，這並不算一句完整的話，銀瓶卻聽懂了。

她愣了一愣，想著不能把柳姨娘供出來，因慢吞吞道：&ldo;就是、就是今兒在花園山石子後頭，其實我是瞧見了大人……和桂娘。&rdo;

裴容廷垂著眼睛凜了一凜，&ldo;唔，那你聽見什麼了。&rdo;

銀瓶忙道：&ldo;沒、沒，奴真的什麼都沒聽見。只是桂娘從後頭離開的時候，漏出衣角來，叫奴看見了。&rdo;

裴容廷不動聲色地舒出了一口氣。

&ldo;快吃了罷，要涼了。&rdo;他挑眉望著她，&ldo;所以你就把我和她攀扯上了，嗯？&rdo;

銀瓶點了點頭，又慌忙搖頭，嘴裡的薑湯來不及嚥下去，撐得兩腮鼓鼓。

裴容廷烏濃的眼底泛出點點笑意，這是整個晚上，銀瓶頭一次看見他笑。&ldo;蠢相。&rdo;他輕嗤，又看向了別處，閒閒道，&ldo;我不過是問她些關於白司馬的訊息。&rdo;

聽上去像是官場上的打探？

銀瓶梗著脖子嚥下薑湯，忙道：&ldo;那大人與桂娘，並沒、沒有‐‐&rdo;

她愣了一愣，豁然開朗，抑制不住彎了彎嘴角。

高興得太明顯了，她不好意思起來，忙把唇抿緊了，那瀲灩的笑花卻又從眼中溢位來。裴容廷看著喜歡，卻故意沉了臉，冷笑道：&ldo;原來我在姑娘眼裡，就是這麼見一個愛一個的人。&rdo;

銀瓶忙放下碗，捱到他腳下的小杌子上坐了，把手枕著他的腿，抿著嘴笑嘻嘻道：&ldo;大人自然不是的，只是奴胡思亂想，給聖人戴枷鎖‐‐平白冤枉了大人。&rdo;她見裴容廷仍不看她，又忙把榻上的一把流蘇白紈扇拈了起來，給他打扇子。

不想她一扇，正扯著了肩胛上。肩上瘀青作痛，又讓她忍不住&ldo;呀&rdo;了一聲，停了手。裴容廷終於肯理她，把她手裡的扇子拿到一邊，忙問：&ldo;你疼得還厲害？&rdo;

其實好多了，但銀瓶為了討他可憐，卻不說話，只把兩灣眉蹙著，做出隱忍不勝的樣子給他看。裴容廷這樣的聰明人，竟也上了當，皺眉輕聲訓了一句：&ldo;這會子知道疼了，方才還為了個不相干的人那樣莽撞。&rdo;他頓了一頓，又道，&ldo;給我瞧瞧，你的傷處。&rdo;

銀瓶點了點頭，順從地轉過了身，在小杌子上略解開一點小衣，露出自己的肩頭。她還是害羞，那瓷白的肌膚沒了紅紗掩映，仍透著一片桃色。方才丫頭已經給那塊瘀青揉開了大部分，只剩下淺青黃的印子。

她忽然感到一點微涼，是裴容廷的手指。

瘦長的手，彷彿春光裡的玉，溫涼地摩挲著她的肩胛。力度很輕，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