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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距離庚子年的那個初春，已經過去一年有餘，似乎足以讓一對如膠似漆的愛侶漸行漸遠漸無書。許多分別，誤會，隔閡，難以用語言訴說，於是一場淋漓徹底的床笫之歡把它們都化作了相顧無言的沉默。

還是婉婉打破了寂靜。

&ldo;容郎，你來……真的是出於自己的本心麼？&rdo;她撐著手臂支起身子，在銀藍的月下靜靜看著他，&ldo;之前我做下的那些，就是不想你受我的連累。李延琮那個人如今是逼上梁山了，一條血路到底，不是贏，就是死。可你本有大好的前程……&rdo;

話猶未了，裴容廷便輕輕掩住了她唇，&ldo;婉婉，我問你，你信我麼。&rdo;

她不明所以，卻還是認真點了點頭，裴容廷微笑道：&ldo;那便好。你聽著，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可我也是大梁的臣子，於私，於公，我心中自有一桿秤，所做的一切，皆有我的道理。&rdo;他無聲地嘆了口氣，語氣疲憊，&ldo;眼下的一切，東北的戰事，江南造反，窮根究底，皆是一場鬧劇。皇帝……終究德不配位‐‐&rdo;

一個儒生出身的文臣能說出這樣的話來，近乎彈劾皇帝，顯然是已決心與朝廷割裂。

婉婉的心震了一震，沒再追問下去。過了許久，才把臉埋在裴容廷懷裡，帶著點羞赧的憂愁地又問：&ldo;容郎，你很想銀瓶罷？&rdo;

&ldo;唔？&rdo;

婉婉伏在枕上回憶從前，雲霧迢迢像做了場噩夢，惆悵地嘆了口氣，&ldo;她……可比我乖多了。又溫柔，又會小意兒殷勤的。&rdo;

裴容廷半天沒說話，後來聽見他笑出了聲。

&ldo;好傻子，做銀瓶的時候吃婉婉的醋，做回婉婉又吃起銀瓶的醋來？&rdo;裴容廷的氣息摩挲著她的鬢髮，聲音聽著縹緲，&ldo;因為是你，我從不覺得有什麼不同。&rdo;

&ldo;只會哄我！&rdo;婉婉嗔他一句，卻也抿著嘴笑了。

他們閒話從前，如此鬆散的語氣，在今天早上的還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月亮越升越高，直至中天，一貫荒涼的月，今夜卻是不可思議的恬靜柔和。

第56章

經過了那一夜，婉婉的世界豁然開朗。

儘管仍不得不與容郎暫且分開，身邊的一切仍像復活了一般，心是跳的，眼光也流動起來。她這才發現自己住的小院子有這許多可愛之處‐‐江南的夏天，潮濕的晴天，白牆上濕漉漉的印子；香的是槐樹，艷的是牡丹，杏花開在濕霧裡像團團的粉霞。

婉婉把團扇點著女牆上的薔薇架子，奇道：&ldo;這薔薇開得真濃，什麼時候搬來的，怎的從前沒見著？&rdo;

丫頭面面相覷：&ldo;老早就在了，還是李將軍打發人送來的，說是姑娘養病悶得慌，給您解解悶。&rdo;

她竟全沒在意過。

之前李延琮打傳送玩意兒來，她提防著他，往往怎麼送來的就給他怎麼送回去。只是前些時病著，沒有心思理會，如今才發覺這屋子裡多添了許多從前沒有的東西，一點一點，燕子銜枝似的，把這臨時的住處也裝扮得像個小閨閣。

她提著裙子上臺階，又回頭看了眼那滿架紅肥綠瘦的濃艷，不免皺了皺眉。

臨近端午，府衙裡各處分發艾子杆，吳嬌兒點了一小束拿在手裡燻蚊子，婉婉坐在廊下打五彩絡子，看著窗下站著幾排翠竹，房側又斜斜冒出半樹石榴花，開得火紅，因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