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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倭人卸貨下船,載車向東。陸漸忍不住道:“寧先生,還要跟著他們嗎?”寧不空道:“而今日本正處亂世。亂世之法,隨強者生,隨弱者死。我雙目已盲,你又沒什麼本事,若要活命,須得找一位日本最強的諸侯,作為依靠。”
“最強的諸侯?”陸漸怔忡道,“寧先生找到了嗎?”寧不空笑了笑:“也許。”
陸漸心中納罕,隨車隊進發。沿途寺院眾多,法宇千重,寶相森嚴,梵音縹緲,想必因為亂世艱辛,世人盡都沉溺於佛法,以求內心解脫。至於倭國民舍,俱為木造,矮簷蓬戶,人畜雜居,相形於寺廟,至為簡陋。
須臾出城,遠野山青,淡雲舒捲,如美人雪白嬌靨上一抹籠煙黛眉。溪水縱橫,明秀多石,水上橫跨若干唐橋,彎曲無欄,如虹霓噴吐。田中耕作的倭人,個個矮小黧黑,衣不遮體,田間道旁,殘矛斷箭隨處可見。
一行人出了西國,經京都取道向東,途中關卡林立,稅貲甚多,盜賊蜂起,屢有苦戰,天幸寧不空以火部絕學暗中護持,才得有驚無險。如此早起晚宿,車馬倥傯,日子雖然艱難,陸漸識字練功卻未擱下,識字多虧寧不空監督,至於練功,陸漸但凡荒廢一日,便覺空虛,益發渴望修煉時的奇妙快感。練完朱雀七脈,再練玄武七脈,抵達尾張國界時,他已練至三垣帝脈的“紫微脈”,雙手異感隨那修煉,越發明顯:撫摸牛馬,便知牛馬血流緩急、疲憊與否;碰觸樹木,便知樹內汁液流動,或枯或榮。陸漸被這種種奇妙感覺擾得坐臥不寧,每次詢問寧不空,寧不空卻都裝聾作啞,默然以對。
這一日,終至尾張國清洲城,清洲城寨矮小,規模遠不及西國與京都。城下町有不少武士正在操練,瞧見車隊,無不喜極狂呼,丟了槍矛奔將上來,鵜左衛門急命隨從圍住箱籠,以防對方偷搶。
一箇中年倭漢走上前來,將手一拍鵜左衛門,哈哈笑道:“你這隻水耗子,一走一年,總算回來啦,大夥兒還以為你鑽來鑽去,鑽到海里去了呢。”
鵜左衛門識得來人是織田家的家臣久佐間信盛,連忙問安,又道:“主公呢?”
久佐間皺眉道:“那個呆子麼,帶著鷹打獵去了。”鵜左衛門又道:“柴田大人在嗎?我將貨物跟他交割,先存在庫房裡,待主公回來支配。”
“勝家卻在。”久佐間眨眨眼,“有我的份嗎?”
鵜左衛門笑道:“哪能忘掉大人的,除了珠寶金銀,還有上好的唐綢和茶葉,另有幾樣絕佳的茶具,都是天下少有的。”久佐間哈哈大笑,伸掌猛拍鵜左衛門的肩膀,他是力大的武將,鵜左衛門幾被拍趴在地上。
原來,鵜左衛門在尾張武士中水性最佳,善於航海,更兼通曉華語,故而尾張的貴族家臣紛紛出資,委託他前往中國走私貿易,鵜左衛門辛苦一年,至今始回。
眾武士瞧過幾樣珍物,開了眼界,須臾散去。鵜左衛門向寧不空道:“先生跟我入城,先住旅舍,待我與主公說了,再請先生。”
寧不空搖頭道:“無功不受祿,我二人之事,你也不必告訴令主公。你只需為我們在城中當街處買一間房舍便是。”
“買房子?”鵜左衛門吃驚道,“但買房的錢……”
寧不空道:“你跟我外甥打賭,不是輸掉了綢緞嗎?我估算過了,那些綢緞換的錢,買一間房舍綽綽有餘,買房後剩的錢歸你,作為牙錢。”
鵜左衛門愁眉苦臉,諾諾應了,將貨物交割之後,便買了一間當街的房屋給了寧、陸二人。寧不空要來筆墨木牌,寫上“不空算館”四字,掛在門前。
城中軍民見了,都覺稀奇,紛紛前往觀瞻。寧不空絕頂聰明,來倭途中便留心學說倭語,到得清洲已然粗通,此時便為倭民起卦算命,他易理精深,人又狡黠,倭民中愚笨憨直者多,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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