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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惡鬼咬牙,冷白額上青筋綻起,“出去。”
“不要。”
“出、去!”
雲搖幾乎要笑了——明明他傷重瀕死,痛到難以自持,偏偏卻連罵人滾都不會一句。
這種世上罕見的“寶貝”,她怎麼捨得放任他死在他自己手裡?
禁制前。
紅衣女子屈膝下身,隔著金色陣光,她和裡面跪在血泊裡的少年對視:“你忘了?連你的命都是我的了,我想做什麼,你都管不著我。”
“……”
禁制內,少年闔眸。
…罷了。
溢位血色的唇角無意識地勾抬,他在心底悲涼而嘲弄地想著。
等她見了,她自然會走的。
十幾年日復一日的酷刑,不是沒有人對他動過惻隱之心。只是在見過他的惡鬼相後,那些人望著他的眼神全都會從溫暖與憐憫,轉作厭惡、畏懼或者殺意。
他是比最暴虐的魔族還要可怕千百倍的惡鬼,是不能被饒恕的、世上唯一的異類。
他早已在一次次死亡裡認清了這點。
……
子時,月上中天。
伏靈山範圍,早已死寂到蟲鳴不聞。
就在約一個時辰前,山內所有精怪鳥獸彷彿同一剎那受了天驚,天敵並肩,強弱同竄,凡是能動的活物,全都瘋了一般不管不顧地四散遁逃。
一炷香的時間沒到,這座山裡的活物便空了。
只剩一處山洞內。
一潑濃重的血汙揚在了雲搖面前。
若不是隔著禁制陣光,她大概都要被那血潑上滿身——
這道半透明的光幕,此刻幾乎已經被血塗滿了,只一道光幕之隔,說裡面是人間地獄也毫不為過。
雲搖很確定,入夜前的禁制內但凡曾存留半點活物——哪怕是已入合道境的她在裡面——此刻多半也只能化作這光幕和那滿地淋漓血肉裡的……一灘,或者一片?
想象了下那個死法,雲搖低頭,心虛地捏了捏眉心。
她是想死來著,但也不太能接受這個死法。
不愧是惡鬼相。
他發作起來的模樣,確實是“惡鬼”沒錯。
“嗚——!!”
雲搖正垂眸走著神,忽然,奈何劍不召自現,倏然橫立在她身前,劍身發出急切的顫慄嗡鳴,鋒銳的能割開世間一切的劍芒直指著光幕內。
雲搖抬眸望去。
隔著一層蓋過一層的血汙、新舊血痕斑駁交替的光幕——
她對上了一張極近的,幾乎要貼上光幕的,濺滿了血的少年的臉。
血汙之下的輪廓清俊凌冽,但尚顯稚嫩,不久前他還以一雙漠然清濯的眸子,冷淡地仰過她。
此刻卻變成了這樣一副足夠叫世上絕大多數人嚇得肝膽俱裂的惡鬼模樣。
他凝視著她,眼神裡的暴虐惡意可怖又駭人。
雲搖很確定——
若不是貫過他琵琶骨、又釘穿他臟腑的刻著符文咒印的捆仙鏈,那此刻這幾道禁制是困不住他的。
而即便這樣,整座山也彷彿在他不顧身前森森白骨血肉淋漓的掙扎下,顫搖不已,好像下一刻就會崩塌殆盡。
雲搖知道她最該轉身離去。
就放任這惡鬼禍世——反正這裡是魔域,之後察覺這裡靈力劇動而趕來追殺的也算不得什麼好人,便讓他們為慕九天陪葬,正合心意。
雲搖這樣想著,召回奈何劍,她轉過身。
身後光幕內。
顯了惡鬼相的少年眼底,僅有的一絲清明搖搖欲墜,像是要跌進那片無邊的血汙凝成的黑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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