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往昔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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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頓王國首都，王都蘇佩比亞。

天地四方一片灰白，霧氣幾乎遮掩了一切。

“布穀~”

一隻布穀鳥兒正在破損的錶盤正中來來回回，一次又一次地重複著乏味的叫聲。

公孫策癱倒在地，漆黑的眼瞳中倒映著木頭鳥兒的玻璃眼珠。

“布穀~”

布穀鳥兒製作粗糙，並不講究，活像是手工課的學生們在臨交作業五分鐘前倉促趕出的成品。它有玻璃做的眼珠，偏偏卻只做了一顆，成了只單目的報時鳥，別說討喜，簡直令人厭惡。

這隻布穀鳥成了蘇佩比亞最後的生還者。

這裡曾經是一座無比華美的城市，是島國莫頓引以為豪的首都。騎士們在光亮的街道上巡邏，貴族們在白金色的建築中談笑，人來人往的外城區充斥著平民百姓們的市井喧囂，吵鬧而又祥和。

如今一切早已蕩然無存。王都變為灰白色的異界，宮殿淪落為殘垣破壁，無論貴族、騎士還是平民，所有的生命都融化在了冰冷的霧中。

唯有一隻木頭鳥兒還在單調地叫著，像是對過往的哀悼，又像是對現狀的嘲笑。

“布穀~”

事情怎麼會發展到如此地步？

公孫策思索著這句話，不願放棄，猶如落水之人死死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事情怎麼會發展到如此地步？

他一點點轉動眼珠，看向自己身旁。那裡癱著一個失去力量的巨人，無法動彈的鐵與鋼。

它曾經那樣光輝，那樣強大。可頂天立地的巨人這時也無能為力，這讓他徹底失去了希望。

他們做了那麼多的準備，他們拼上性命去戰鬥，哪怕到了最後一刻都不願放棄……可如今看來，一切均是無用功。城市毀滅，無人生還，只剩下一個無用的少年，與一隻醜陋的木鳥。

白霧侵蝕起他的軀體，很快，他也會與其他人們一樣，活生生融化在霧中。

公孫策恍惚地想，原來這就是龍災。

超乎塵世的力量，毀滅一切的力量，即使人類如何掙扎，在天災之前都顯得如此渺小。

可災厄已至，龍又在何方？

“——鐺！”

震耳欲聾的鐘聲響起，惡意者的低笑加雜在其中。

大鐘的震動將布穀鳥的支架震斷了。布穀鳥揮不起未完成的木翼，無法飛向空中的鳥兒，只得如人般僵直地落下。

它本該落入灰白之中，被霧氣吞噬。可展現在少年眼前的景象截然相反：朦朧的灰白色忽得散開一片，僅餘極少數化作巢形將其托起。緊接著，遍佈全城的霧氣螺旋扭轉，像是一場以木頭鳥為風眼的颱風。

灰霧層層纏繞在木雕之上，勾勒出細密的鱗片，凝結成肥厚的尾部，細長的四肢，僅有骨架的雙翼，桶一樣膨脹的身軀，以及僅有獨眼的極小頭顱——是新的軀體，真正的軀體。嬌小的塑像已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龐大而可怖的歪曲之獸！

再不存一絲霧氣遮蔽視野，真正的天空展露在了少年面前。

今夜滿月，月紅似血。

於一片廢墟中，怪異的生物發出哭泣般的哀嚎。

它展開無肉的雙翼，揮動乾枯的翅膀，越過鐘樓頂端，繼續向上，向上……

飛向天空。

龍來了。

·

在那生命出現的一刻，名為公孫策的個體開始消融。

肉體如蠟般融化，心智也將在這過程中蕩然無存，他的衣袖空空蕩蕩，在其中流動著的是粘稠的泥。

現在他終於要死了。心中這股冰冷至極的僵硬感，應當就是絕望。

他並不為自身的凋亡而痛苦。僅僅是感到悲傷。

巨龍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