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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駐,又是幾天毒日頭,這個中午,天布、磨子和灶火又聚在天布家商量著成立個組織,天布的媳婦就在門前淘了些麥,晾在席上,一邊吆著麻雀,一邊放哨。麻雀從好多樹上飛來,先是謀著吃席上晾的麥子,被天布的媳婦轟了幾次,後來麻雀不再要吃麥子了,卻並不走,嘰嘰喳喳地叫。麻雀是聽見了上房屋裡商量的話,就碎嘴子叫嚷古爐村又要有一個革命造反的隊了,一部分就興奮,一部分卻恐慌起來,兩部分爭執開來,在門前吵成了一鍋灰。天布媳婦覺得奇怪,拿了掃帚攆過來,麻雀才一鬨而散,卻又傳得滿村的豬貓雞狗都知道了。

麻雀到處亂飛,碎嘴傳播,村裡人是不曉得這是怎麼回事,還在疑惑:來了鷂子啦,還是蛇鑽進了麻雀窩裡?而狗尿苔卻聽得明白,但狗尿苔掂量這該是一宗大事,不敢隨便說,也就沒給任何人說。不給別人說就不給別人說,狗尿苔卻終控制不了自己的好奇,他就獨自去了天布家院門前要看個究竟,沒想卻見水皮正站在天布家院門口,便心想水皮能去,天布他們還能商量著成立什麼革命造反隊嗎?就罵麻雀是胡說,造謠哩,也再沒去天布家。

天布的媳婦攆走了麻雀,又坐回院裡,把院門半開半掩,一眼眼朝外看著。門外的太陽白花花照著,熱氣從地上起身就像是長了秧苗一樣晃晃悠悠地搖擺,使整個照壁都虛起來。她似乎看到了照壁上的那些浮雕,定睛再看,浮雕沒有了,盡是砸過的坑坑窩窩,天布的媳婦就在心裡罵開了榔頭隊的人。這時候,院門縫一黑,好像有人,她噔地站起來,說:誰?水皮把門推開了,說:我麼。天布媳婦忙跑過去立在門口,沒讓水皮進來。水皮提著紅漆桶,在給每一戶人家的院門扇上噴印毛主席像,說:輪到給你家請毛主席像了!天布媳婦說:請,請麼,毛主席看門著,小鬼就不進來了。水皮說:毛主席不是給你看門的,是你們一開門就看見毛主席!天布媳婦說:噢一開門就看見毛主席。水皮把一個刻了毛主席像的硬紙板釘在了門扇上,用一個水槍狀的管子吸了紅漆嗤嗤地在硬紙板上噴,然後取掉了硬紙板,兩扇門上就有了一模一樣的毛主席。

天布媳婦在那一時想,兩個門扇上都有毛主席,門一關,兩個毛主席就靠得那麼近,可以說話了,門一開,兩個毛主席又分開了。她說:水皮手巧!水皮說:這沒啥,我刻硬紙板時才費了老勁啊!天布哥呢?天布媳婦說:你還叫他是哥?公社武幹捎話讓他去哩,他去了洛鎮。水皮說:該不會又訓練呀,武幹叫他?天布媳婦說:是麼,他那麼落後的倒是武幹叫他!水皮說:天布哥是民兵連長麼。天布媳婦說:民兵連長頂個屁,連家裡的照壁都保不住!

屋子裡,天布、磨子和灶火已經給他們的組織起了名字,叫紅大刀。過去民兵老唱一個歌:大刀向鬼子頭上砍去!這個詞得勁。再說,榔頭再厲害那還是木頭,大刀就是鐵,鐵就是金,金克木,大刀砍榔頭。再是組織的人員,他們決定要以姓朱的為主,都是堂堂正正的人,以區別榔頭隊歪瓜裂棗。他們為自己的決策而高興,天布就從櫃子裡取了一瓶酒,要慶賀一下,正要喊媳婦炒一盤蒜苗雞蛋,再油熗一碗漿水菜,便聽到媳婦和水皮在院門口說話,放下上房小屋的門簾,都不吱聲。待水皮一走,天布出來問:水皮給門扇上噴像了?看了紅哈哈的毛主席像,又說:你給他說那麼多的話幹啥?媽的,他姓朱,又是民兵連文書,倒跟著姓夜的跑了!磨子說:逮豬娃看母豬,他和他媽一樣,靈得過火了!你只看他有才哩,現在給咱脖子下支了磚!天布媳婦說:天布哪裡能認清人,麻雀蛋子他都看著是花喜鵲哩!天布媳婦的話裡當然有話,灶火忙打岔,說:天布,還真喝酒呀?天布說:去去去,女人家知道個屁!人是肉疙瘩難認,誰能認得清?紅大刀一成立,他想來,哼,閃遠吧!磨子說:這你錯了,紅大刀成立了,就要分化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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