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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說:你硬氣了一輩子咋現在軟成這樣?他打你右臉你給右臉,打你左臉你給左臉,他要上你脖子你也讓在頭上拉屎拉尿?支書說:你沒看是啥時候麼,磨子。磨子說:那好吧,要失塌古爐村咱都失塌。
磨子罵了一陣娘,到底還是讓面魚兒去牛圈棚取了椽掮到山門那兒,又著人從支書家把棺材抬到杏開家。然後叫杏開到一旁,商量著明日中午下葬,早晨給村人做些包穀糝糊湯吃,送葬回來再吃一頓米飯,末了問:你準備了多少米?杏開說:碾了五十斤米。磨子說:五十斤米不夠。杏開說:這我沒辦法呀。磨子說:那這樣,咱不做米飯了,吃米粥,多放些紅白蘿蔔圪丁。有多少蘿蔔?杏開說:有白蘿蔔,沒紅蘿蔔。磨子說:沒紅蘿蔔飯沒顏色,我給你背一筐來。杏開就哭起來,說:磨子哥,磨子哥……。磨子說:你甭這樣,你磨子哥是粗人,但我知道知恩圖報,我就是不幹這個隊長,我也要把你大的後事辦好,辦完了這事,誰要當隊長誰當去!就拿了個揹簍回去裝紅蘿蔔了。
磨子前腳走,霸槽後腳卻到了杏開家。
霸槽是胳膊下夾著一沓紙,不是從開合的代銷店買的麻紙,是他帶回來的白光紙,一進了杏開家的那個短巷口,他就哇啦哇啦地哭。古爐村的風俗,如果死了母親,她的兒女直呼著媽呀或娘呀地哭,本族的或村裡的晚輩要哭就按著輩分去呼著哭,但如果死了父親,不管兒女或是族人村人的晚輩一律叫喊著大的。霸槽在巷口吼著:大呀!大呀!聲音一傳到杏開的院子,大家就說:這是誰呀,誰會一進巷口就這麼哭呢?杏開也有些吃驚。三嬸說:杏開,杏開,來客了,你到院門外去接接。杏開跨出上房屋門檻,立即聽出這是霸槽的哭聲,嘴裡吁了一句:天呀!擰身就坐回到她的睡屋裡去了。
田芽把灶膛灰鏟了一籠子提出院去倒,急忙忙跑回來,說:是霸槽,霸槽來了!拿了柏朵子墊棺材底的人說:說天話,他霸槽能來?你想讓霸槽來呀?!但霸槽的哭聲越來越近,大家都不言傳了。看星說:這要擋不要擋?就喊杏開,杏開在她睡屋裡也沒吭聲,戴花說:你咋擋呀?他應該來的,你聽他哭得蠻傷心麼。
霸槽就從院門進來,他並沒看院子裡忙活的人群,只是在哭著。上房簷下掛著的汽燈白光一團,人們看見霸槽頭上戴著的是一頂更好看的軍帽,軍帽裡邊墊了紙,使帽子前邊隆起很高,胸前的毛主席像章,啊多大的一個像章呀,經汽燈光一照,立即有長長短短的光芒。他似乎很悲痛,步子踉踉蹌蹌,直接往上房的靈堂去,過門檻時甚至趔趄了一下。靈堂前的老順接了他的紙,又從靈桌上取了三根香交給他,他把香在蠟燭上點燃了,高高舉過頭頂,拜了三下,插在香爐裡,就撲倒在靈堂前要磕頭。老順把一個蒲團用腳撥過去,意思是地面太硬,把膝蓋墊上。霸槽沒用蒲團,跪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哭。在滿盆倒頭嚥氣後,靈堂上放聲哭的只有杏開,村裡來燒紙磕頭的大多流幾股眼淚,發幾聲嘆息,而哭的除了能聽出大呀大呀這話外也就含糊不清地乾嚎,能放聲哭,又能清晰地叫著大,說你怎麼就走了,你不等我回來咋就走了,我想你了找誰呀,勤勞能幹的大呀,也就是霸槽。三嬸便過去拉霸槽,說:霸槽,不哭了,老隊長知道你的孝心了,起來,起來。杏開,煙呢,把煙給霸槽。霸槽也就起來,是不哭了,卻大聲地擤鼻涕。
杏開從睡屋出來,她並沒有拿煙,靠在靈桌那兒又嚶嚶地哭。霸槽問:人是幾時老了的?杏開說:兩天了。霸槽說:也不告訴我。杏開說:你在村裡?霸槽說:唉,我回村了他卻走了。後事都準備停當了?杏開說:差不多了吧。靈堂上的兩根蠟燭突然撲閃著,三嬸用手去護,燭蕊還在撲閃,三嬸喊:把院門關上,有風哩,把院門關上!院子裡的田芽說:沒風呀!但蠟燭還是滅了。上房裡頓時一片漆黑,有人在說:火柴呢,火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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