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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婆的臉。婆明白他的意思,偏不作理,用抹布擦鍋臺,擦過來擦過去,鍋臺都擦得亮光光的。狗尿苔放下碗,終於說:婆,鐵栓他們喝酒哩!
婆說:你吃飽啦?人家喝人家酒,咱睡咱的覺!
狗尿苔說:一肚子稀糊糊,早睡早尿炕呀?
婆說:睡去!
划拳聲還是一聲高一聲,狗尿苔心裡像貓抓,他說他去廁所裡尿呀,走到院牆角,趴在牆的缸甕縫裡朝隔壁看,鐵栓的廈屋正對面,門開著,生著一盆火,鐵栓和麻子黑、護院在喝酒,酒其實就裝了那麼一瓷盅子,放在火盆沿上,每人手裡拿了個白蘿蔔,又拿了一根豬鬃,誰輸了,啃一口蘿蔔,然後拿豬鬃蘸了酒自己吮一下,讓對方也吮一下。狗尿苔哼了一聲,還你一盅我一盅哩,就這麼個鬃呀?!走回來繼續吃包穀麵糊糊。划拳聲還是響著,像一群撲鴿,撲撲喇喇,從鐵栓家飛過來,婆就不讓狗尿苔再喝糊糊了,取了顆雞蛋,在灶膛裡用鐵勺炒了,說:這下心收回來了吧,吃了早早上炕!
一夜沒起來尿,第二天一早睜開眼一摸屁股下,褥子也沒尿溼,狗尿苔的情緒就蠻好,卻聽到天布媳婦在村道里罵人,她罵著誰日了他媽的瞎心爛肝花的吃槍子挨砍刀的給她家拍黑磚下毒手!有人在問:出啥事了,大清早的罵?天布媳婦說:誰狗日的把牽牛花蔓從根給割了!問話的人說:噢,我還以為誰把天布害了!天布媳婦說:能割藤蔓根,那遇著天布還不要害天布?!就哼聲哭,哭了再罵,咒割蔓藤跟的人不得好死,上山滾山,下河溺河,中邪得瘟,斷子絕孫。狗尿苔穿了衣裳要出去看,婆不讓他出去。
天布媳婦整整罵了一個早晨,罵得雞貓豬狗不敢叫,所有的樹都在寒氣裡打顫,枯葉子一片一片落。沒人回應,也沒人去勸,誰回應誰去勸,誰就是心虛了,沒事找事。天布的肚子飢了,過來說:回,回!媳婦才拍了三下屁股,收了場。
但是,過後,村裡人都交頭接耳了,猜想是誰能割了藤蔓根,那可是看上發葉生花,光耀一片,古爐村的大景觀啊!為什麼要割呢,還是齊根割,是對村裡人不滿還是仇恨了天布,仇恨天布也不該拿花木出氣呀?這是誰,誰個?!
水皮碰著了狗尿苔,說:是不是你弄的?
狗尿苔說:你咋能想到是我?
水皮說:誰要和天布致氣,最多是割一個蔓藤,而這麼多的根全割了,那就是階級仇恨哩!
狗尿苔臉都青了,說:階級仇恨咋不殺人放火而只割個蔓根?就算是階級敵人搞破壞,出身不好的也不是我一人!
水皮說:那你說是守燈弄的?
狗尿苔說:我啥時說是守燈弄的?!
狗尿苔已經不恨守燈了,他恨水皮,也就想著報復報復水皮。
怎麼個報復,狗尿苔卻沒法兒。這個下午他坐在村西頭的藥樹下看老順在拾掇著那臺舊石磨,石磨早廢棄了多年,而且磨的上扇被掀開在地上,老順拿著鑿子在綻上扇上的槽渠兒。這老順就愛幹這沒用的事,可笑的是他又幹得非常認真。狗尿苔看了一會,聽見不遠處有雞在很兇地呵斥:這是誰的蛋?!就見從土塄的斜坡上走上來支書家的那隻公雞,它滿臉赤紅,八字步,兩個翅膀拖在身後,怒不可遏。狗尿苔覺得奇怪,就走到土塄沿往下一瞧,這裡是上百年前老窯場倒瓷片垃圾的地方。原本垃圾堆積得也成了土塄的一角,經長年的雨水沖刷,土塄角又垮了,截面上就露出碎瓷片,全泛著亮光,而塄底的草窩裡竟真的有一顆蛋。這一定是誰家的母雞下野蛋下到那兒去的,而支書家的公雞也一定是發現這並不是它踏過的蛋在發脾氣了。狗尿苔幾乎是從土塄上連滾帶跑地衝下去的,但衝下去卻再也控制不住,緊躲慢躲恰好踩住了雞蛋,一攤黃白湯水攪在了泥土裡。塄下的麥田裡,水皮和他娘在自留地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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