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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懺悔詞,我去網上能抄八百份。」談梨運了口氣,抬眼,「後悔是最沒用的事了,悔一萬次能回去嗎?」
魏淑媛澀聲:「是不能,但他……」
「不能就是不能,沒有但是。」
談梨打斷,不回頭地走進套房外間裡。
病床和醫用裝置都在裡間,隔著一面牆,牆中間有面長方形的玻璃窗。
窗內,靠呼吸機維持血氧的男人躺在病床上。
談梨的腳步戛然停住。
她望著玻璃裡面隔著的那個中年男人,幾乎不敢認了。如果不是魏淑媛還站在身旁,那她都該以為自己走錯了病房。
她記憶裡的談文謙從來高大,氣勢迫人,什麼時候有過裡面那麼蒼老的、瘦得脫了形的模樣?
才多久沒見?
多久……有多久了……
談梨呆呆地站在玻璃窗前,腦海里像是被人丟下了顆炸彈,炸得一片空茫。讓她幾乎忘了來路,更看不到去處。
她在每一個噩夢裡憎恨著的那個男人、她從來不肯稱呼他一聲父親的那個男人,她恨得絕望、以為他落得這樣下場那天自己一定會大笑笑到喜極而泣――
可怎麼,一切,一切的一切都和她想的不一樣?
談梨僵著。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沒意識身邊發生過什麼。似乎在很長很長的時間以後,她才終於一點點找回自己的意識。
談梨張了張口,聲音澀啞:「醫生怎麼說?」
魏淑媛眼圈早就紅了:「你爸抽菸的習慣你是知道的,其實年前體檢的時候,醫生就說過他肺部有塊陰影,要他戒菸,但他就是不聽,我怎麼勸也沒用……」
魏淑媛一邊說一邊哭起來,消瘦單薄的肩微微顫著,談梨看見這個她從沒親近過更不可能熟悉的女人終於也不再像年輕時那樣漂亮了,她燙得微卷的黑髮裡,已經有了幾根細細的白絲,眼角也不知道哪年開始蓄起淡淡的皺紋。
仔細想,她是有印象的,這個女人在那個夏天裡來到家裡,和母親喬意芸那樣長在高門大戶裡的小小姐完全不一樣,漂亮卻怯懦,柔弱。
她什麼也沒帶地嫁給談文謙,連個像樣的婚禮都沒有,這麼多年過去了也沒有自己的孩子,如今連唯一能依靠和相守的丈夫也要失去了。
談文謙立了遺囑,要把絕大多數的財產留給自己唯一的女兒――這是秘書在電話的最後,一併告訴談梨的。
談梨突然側過身往外走去,她步伐極快,一直走出房門,才在走廊的窗前驟然停下。
談梨僵了兩秒,聲息短促地笑起來,倉皇又嘲弄:「他是不是有毒啊。」
下意識跟出來的魏淑媛被嚇著了:「小梨……」
談梨仍是輕聲笑,直笑到眼裡泛起水色:「所以和他有親屬關係的女的,沒一個能落個好下場?」
母親是。
魏淑媛是。
她同樣是。
他就那麼、那麼輕易地幾乎毀了她和她的一生,如今卻這樣輕輕飄飄地要走。她還沒來得及報復什麼、還沒來得及叫他悔恨、叫他認錯,他怎麼……
不是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嗎,那像他這樣的人不是該比她活得都命長?
她一直以為自己到死都會恨他,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她會站在他的病房前,看著他像多少年前那個老房子裡,躺在病床上一點點枯槁一點點失去生命的女人一樣,任她哭著抱著那個涼冰冰的瓷菩薩求多少遍也迴天無力。
她那麼恨這個男人。
可這個男人他……
他是她唯一的血脈牽絆了。
她當初指著他說他不配被稱為父親、不配管她,她說那個冷冰冰的地方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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