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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得一副好顏色，溫潤文雅，仿若初春時節的脈脈柔風。董靈鷲看了一會兒，心想，這孩子長得這麼乖巧，也這麼合意，可這股執拗倔強、不知膽怯的勁兒是哪裡來的?要是全天下的文官都有這樣一把誓死不屈的骨頭，那這危急難事也輪不到他頭上。

但問題就在於，像鄭玉衡這樣性格的人，並不太多。

鄭玉衡抬眼看了看她。

董靈鷲轉動著手裡的紅珊瑚珠串，兩指摁在名單上，面無表情地向四周吩咐：&ldo;都下去吧，宣靖雲、瑞雪，你們也先退下去。&rdo;

宣都知跟瑞雪姑姑四目相對，眼神撞了一剎，都納悶這道摺子究竟怎麼大逆不道了，但不敢多言，依著吩咐將慈寧宮內殿伺候的人都撤下去，隔著一道屏風、一道密密地珠簾靜候。

四下寂靜。

鄭玉衡也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寒氣躥上來，他侍墨的手一頓，默默縮排袖子裡。

董靈鷲瞟了他的手一眼，道：&ldo;你這膽子忽大忽小，還挺隨機應變的。&rdo;

鄭玉衡在心裡琢磨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想通他的罪責，乾脆不分青紅皂白，先認錯道：&ldo;臣……&rdo;

他話還沒出口，董靈鷲就把運糧官員的名單扔給了他，拉開椅子，在獸腦金爐旁烤了烤手，面色平靜，聲音裡卻嗖嗖地冒涼氣：&ldo;徐尚書怎麼還要帶你過去?你這個資歷，他也提得上去?玉衡，這要是他擅自安排的，沒告訴你，你就自己拿硃批給駁了，筆在那兒，自己寫。&rdo;

鄭玉衡捧著名單看了片刻，輕輕道：&ldo;是臣願意的。&rdo;

董靈鷲撫摸著手串，忽而笑了一聲，道：&ldo;想找死，是不是?&rdo;

作者有話說：

說實話，我覺得小鄭太醫怕檀娘更勝過怕死……

第84章

鄭玉衡被這句話定在原地。

無論兩人的關係如何親密, 依舊無法全然消去董靈鷲身上的權勢氣場，特別是當她因為公事不悅的時候。

鄭玉衡斟酌了一下語句, 道：&ldo;臣既在朝, 就應當為家國效力。&rdo;

董靈鷲唇畔的笑意散去，神情平靜地望著他，&ldo;徐尚書將你提為九曲河到洪天關的糧草督運，從地方州縣向北調運, 鄭玉衡, 你從小在京中長大, 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嗎?你知道什麼叫苦寒之地、什麼叫邊境風霜嗎?&rdo;

不待回復, 她盯著鄭玉衡繼續道：&ldo;這是戰爭, 你要負責的是戰事的後勤，撇去這些不談，稍有不慎, 你就會死在北方。&rdo;

鄭玉衡沉默稍許，輕問：&ldo;若是駁了這份名單, 娘娘還有其他人安排在押運官當中嗎?&rdo;

董靈鷲捏緊手裡的珊瑚珠串，緩了口氣，道：&ldo;這就是你的理由。&rdo;

&ldo;是。&rdo;他道, &ldo;臣願為您的鋒刃，願為御史口誅筆伐的&l;鷹犬&r;、&l;喉舌&r;, 願意涉足苦寒邊地、沙場死境。如若在大局上, 您有半點需要這個位置，這步棋，就不該為了這顆棋子是誰而動搖, 臣也是娘娘手中的棋子, 進可以開拓殺敵, 退可以守安護國，在這盤棋局上，您不必懷著對我的慈心，我與別人並無分別。可割捨、可放棄、只要有用即可。&rdo;

董靈鷲看著他的眼睛，幾乎有些怔住了。

她懷著滿腔對他&ldo;不懂事&rdo;、&ldo;不明安危&rdo;的惱怒，但這些怒火在他的一字一句中逐漸消弭，換上另一種更難言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