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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暗暗下定決心，問：&ldo;徐閣老今日是不是出去了?&rdo;

老阿篤頓時明白主子的打算，正想勸一勸，又聞段夫子繼續道：&ldo;阿篤，領我這個廢人出去走走罷，去看看外頭的光景。&rdo;

&ldo;先生，徐閣老說……&rdo;

&ldo;阿篤，連你都不願意幫我了嗎?&rdo;段夫子顫顫問道，眼神中滿是乞求。

先生的一身傲骨，何時有過這樣的眼神?使得老阿篤動了惻隱之心。

段夫子又道：&ldo;叫我一直不知不覺躺在屋裡，我心不安呀!&rdo;

屋中靜默，過了許久，老阿篤道：&ldo;我去替夫子熨衣物，再把素輿推來。&rdo;答應了段夫子的請求。

素輿即輪椅。

夫子回回出門都要齊齊整整的，先束髮，後端衣，可這一回，段夫子卻道：&ldo;不必了。&rdo;

&ldo;套件裘衣，你背著我，我們從後門直接出去。&rdo;段夫子不再在乎發冠不整、在人前年衰病怏怏，他只想出去，瞭解他的伯淵遭遇了什麼，他道，&ldo;不要叫他們知曉了，攔著我們。&rdo;

……

段夫子很瘦很輕，背在身上就如背竹架子。

他們經過鬧市，聽聞了深巷、閣樓裡傳出的雲間詞曲，那些虛無縹緲的山雲樓宇，也並不能改變其靡靡之音的本質。

&ldo;正如貧者求達，愈是無才愈是尋些旁門左道，欲證明自己的所謂才華。&rdo;段夫子攀在老阿篤肩上，對雲間詞曲嗤之以鼻。

終於，段夫子在茶樓一隅發現了一張破損的廢紙，他讓老阿篤拾起拿過來。

殘碎沾著泥痕的紙上，段夫子終於看到了他的學生所說的話，記錄著朝上的事，一剎那便都明白了、釋然了，彷彿見到了伯淵堂上與眾人相抗的身姿，孑孑而立。

&ldo;船將沉矣……&rdo;段夫子愴痛呼道，渾濁雙目滿含淚水。

茶樓裡的客人一時皆望向這個初夏還裹著冬衣的老者，疑惑其明明虛弱得搖搖欲墜，卻能撥出撼天動地的聲音。

&ldo;阿篤，走。&rdo;

&ldo;去哪?&rdo;

&ldo;去國子監，去讀書人的地方。&rdo;

老阿篤快步走著，段夫子伏在其背上，枯槁的手舉著那殘破的紙張，對著天上的日光。

&ldo;快一點，再快一點。&rdo;

阿篤快步變作小跑，一個老僕仿若又回到了年輕力壯時，呼呼的風從這對老主僕身畔而過，手裡的紙張唆唆響。

終於到了國子監前，左為書院，右為孔廟。

看著氣喘吁吁的老阿篤，段夫子道：&ldo;把我放地上罷，就放在孔廟門前。&rdo;

&ldo;先生，地上髒。&rdo;

&ldo;最髒不過人心，豈怕地上髒?&rdo;

阿篤把自己的外衣鋪在地上，段夫子癱坐其上，對著孔廟開始一字一句念紙上的話，茶樓裡有學子追隨過來，客棧裡有學子聞訊趕來，國子監裡的學生聞聲走了出來。

一圈又一圈地圍住段夫子。

不少人認出了這位老者，是他教出兩狀元四一甲六進士，是他令得國子監學生三番請求&ldo;再講再授&rdo;，他是牢獄中那位裴狀元的老師。

&ldo;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聖人已逝，而今猶有&l;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r;，悲哉!滿樓書生不顧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