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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不念舊惡,“將軍無昔人(朱鮪、張繡)之罪,而勳(指討東昏侯)重於當世”,就很有說服力;引證《易經》上“不遠而復”的話,強調“迷途知返”,就有理論根據。真心話自與真感情相伴而至,丘遲語重心長地告訴陳伯之,“將軍松柏不翦,親戚安居,高臺未傾,愛妾尚在”,陳伯之牽腸掛肚的事釋然於心,自會相信“主上屈法申恩,吞舟是漏”是真的。這樣理愜情真的勸說,對方不能不動心,不能不考慮。

第三段進一步剴切地陳述現實的利害,“盡言”“盡情”又有所深入:而今梁朝君臣相得,榮華富貴可以“傳之子孫”的情景,是陳伯之衷心向往的。而側身異族的危殆,不論從歷史和現實講都是嚴峻的;何況“偽孽昏狡,自相夷戮;部落攜離,酋豪猜貳”都是可以覆按的事實。光說北魏宣武帝元恪即位以來,統治中樞的激烈政爭就夠怵目驚心了。公元501年宣武帝的叔叔咸陽王元禧圖謀起兵被殺。公元504年北海王元詳遭權臣高肇之忌,被囚暴卒。推前幾年(497)因孝文帝遷都洛陽,血案迭起:太子元恂,貴胄元業、元隆、元超,大臣穆泰等相繼被殺。由於南北對峙,邊境上常有叛降之事發生,而公元505年竟有三個北魏重要人物降梁:正月,驍騎將軍鎮守合肥的夏侯道遷降梁。二月,氐王楊集起、楊集義叛魏,斷漢中糧道。十一月,益州刺史王足奔梁(均見《通鑑》天監四年)。接觸這些敏感的事實,陳伯之會有一種“魚遊於沸鼎之中,燕巢于飛幕之上”的危機感,不能不認真自謀。

第四段宕開筆墨寫“雜花生樹,群鶯亂飛”的迷人醉人的江南春景,和第二段“高臺未傾,愛妾尚在”的溫馨生活聯絡起來,怎能不使陳伯之動歸首之情?緊承這一段樸素優美的寫景文字,接踵而來的是迴腸蕩氣的抒情排句“見故國之旗鼓,感平生於疇日,撫弦登陴,豈不愴悢”,把感情推向高潮。人們歷來激賞“暮春三月,江南草長”等四句,認為這是寫活了江南暮春綺麗的風光。人們也承認這寫景名句有強烈的移情作用。然而,似乎還應該注意到,這些寫景名句,只有如此這般地鑲嵌在《與陳伯之書》裡,才顯出非凡的動魄悅魂的力量。人們眷戀故土的感情是沁透心脾的。中唐詩人劉商在他頗負盛名的樂府詩《胡笳十八拍》第六拍中寫道:“怪得春光不來久,胡中風土無花柳。”南方旖旎的花柳春光,對羈留北土的蔡文姬當然是不堪回首的。晚唐詩人錢珝在他的七絕《春恨》之一里寫道:“負罪將軍在北朝,秦淮芳草綠迢迢。高臺愛妾魂消盡,始得丘遲為一招。”把陳伯之的故國之思理解得較全面,既包括故土的眷戀,也有親人的縈懷。丘遲的信從這兩個方面較深地觸動了陳伯之的思緒,一定程度上叩開了叛將的心扉。

第五段既是必不可少的收束,也有一點宣傳勢頭。誇張梁朝的“盛德”服四夷,是空泛一些,但特別提示此次身膺北伐重任的是臨川王蕭宏殿下,卻值得玩索。蕭宏此次掛帥,不僅因他是梁武帝蕭衍之弟,“明德茂親”,來頭不小;尤其在“北人”眼裡有不尋常的反響:“器械精新,軍容甚盛,北人以為百數十年所未之有”(《梁書·太祖五王傳》)。陳伯之自然是“北人”中之一員,他對蕭宏北伐將會有怎樣的反響,丘遲秉筆時一定有過掂量。

必須看到,丘遲寫這封信具有權威身分。丘遲的這種權威身分,陳伯之是明確意識到了。時代略晚於丘遲的歷史學家劉璠(510—568),在《梁典》裡記述:“帝(蕭衍)使呂僧珍寓書於陳伯之,丘遲之辭也。伯之歸於魏,為通散常侍。”(轉引自《文選》李善注)這一條史料值得重視,它明確告訴我們:《與陳伯之書》是梁武帝蕭衍授意呂僧珍讓丘遲起草的。呂僧珍是梁武帝的親信大臣,梁武帝受禪後他是“散騎常侍,入直秘書省,總知宿衛。天監四年冬,大舉北伐,自是軍機多事,僧珍晝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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