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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別舍弟宗一》)一切景語皆情語。有此遭遇,便有此情懷;有此情語,便有此景語。在文中,石渠和作者自身,已達到難解難分的高度交融,山水草木,皆已染上了作者的喜怒哀樂。柳宗元在元和四年《與李翰林建書》中曾對這一情形作了確切的說明:“僕悶即出遊,遊復多恐。涉野有蝮虺大蜂,仰空視地,寸步勞倦;近水即畏射工沙蝨,含怒竊發,中人形影,動成瘡痏。時到幽樹好石,{蹔}得一笑,已復不樂。何者?譬如囚拘圜土,一遇和景,負牆搔摩,伸展支體。當此之時,亦以為適。然顧地窺天,不過尋丈,終不得出,豈復能久為舒暢哉!”

但是,作者的性格深處,並沒有被這些磨難輕易地擊垮,作品強烈地表現了作者不屈從於“翳朽”的抗爭意識,以及抑醜惡、揚美善的正義感。石渠微流,本來就已曲折紆餘,歷盡磨難,然而土石壅塞,荊棘叢生,枯枝遍地,更使渠水滯澀不暢。在這“茂樹惡木,嘉葩毒卉,亂雜而爭植”(《永州韋使君新堂記》)的環境中,作者親自動手,“攬去翳朽,決疏土石,既崇而焚,既釃而盈”,掃除令人憎惡的障蔽之物,還山水的自然本色美。作者的愛憎之情,借草木山水而發,表現了他憂鬱中不絕望,重壓下不易轍的難能可貴的高尚品格。

作品還有一個十分明顯的主旨,那就是為埋沒無聞的自然山水鳴不平。作者有感於永州山水的沉埋不遇,嘆惜之情,溢於言表,故撰文刻石,以昭示後世之知音。山水有佳境,卻無聞於世上;而人間之英才,沉埋無聞之餘,更兼遭遇扼殺和迫害。作品更深沉的浩嘆,正在於此。明代文學家茅坤在《唐宋八大家文鈔》中指出:“愚竊謂公與山川兩相遭,非子厚之困且久,不能以搜巖穴之奇;非巖穴之怪且幽,亦無以發子厚之文。……抑可見天地內不特遺才而不得試,當並有名山絕壑,而不得自炫其奇於騷人墨客之文者,可勝道哉!”這個“兩相遭”說得很中肯綮,只有柳宗元的身世遭際,才有可能傾心於石渠幽景;也只有永州的無名勝境,才有可能激發出作者如此強烈的共鳴。所以說,《石渠記》既寫了石渠,也寫了人:石渠就是作者,作者就是石渠,妙在似與不似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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