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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失魂落魄地抬腿往外走,片刻後,錦春與錦秋慌慌張張跑進來,卻見照微鬆鬆披著從地上撿起的寬袍,手裡正捏著幾頁黃紙,就著白燭的香火緩緩燃燒。
祁令瞻在政事堂值守到天亮。
鄧文遠應卯時走進來看見他,吃了一驚,「參知大人忙了這段日子,今日竟仍來這樣早,如此兢兢業業,實令我等慚顏。」
祁令瞻沒有心情與他奉承,捏著眉心,左手輕輕點在手邊的摺子上,沉聲對鄧文遠道:「這是潯陽觀察使託人輾轉遞進中書省的摺子,彈劾潯陽郡守挪公為私,強買民田,你且看看。」
「潯陽?那不是肅王的封地嗎?」鄧文遠捧起摺子,就地站著翻看。
肅王加冠那年成婚,早已過了就藩的年紀,但今上只剩下這一個兄弟,見他整日走馬鬥雞,閒散怠惰,不忍將他驅往潯陽,留他在永京,賜了王府,以便時時督訓。
鄧文遠很快看完了摺子,其中彈劾的內情並不複雜,無非是因潯陽是親王封地,不受荊湖路府的轄制,又因肅王常年居住永京,導致潯陽郡守猴子稱王,在地方肆意貪掠,為非作歹。
鄧文遠看完後,胸有成竹地說道:「此事不難,只需從朝中再派兩位欽差御史過去,查明證據,若案情屬實,將那潯陽郡守拿進京查辦就是。」
祁令瞻聞言輕笑,卻不說話,只默默瞧著他。
鄧文遠被他看得心裡發毛,覺察到這位上峰眼下的心情極其糟糕,嚥了口唾沫,忙又將那摺子從頭理了一遍。
看完心中納罕,自覺沒說錯什麼,朝廷對於被彈劾的地方官員向來是先查清事實,後提審入京,這是慣例。
若說奇怪,倒也有奇怪的地方,如此簡單的事,參知大人特意一早拿來考校他,這不像他的作風。
鄧文遠正琢磨時,內侍省押班張知走進來政事堂,來尋祁令瞻。
祁令瞻讓鄧文遠把摺子帶回去看,「小心收好,仔細琢磨,明日再來回稟。」
此間只剩下他們二人,張知從袖中掏出一張字條遞給祁令瞻,說是太醫署院正楊敘時請他捎來的。
張知說:「參知大人看後,千萬不要著急。」
祁令瞻拆開字條,閱罷,眉間凜然一沉,徹夜未合的眼中頓生冷意。
他將字條就這昨夜尚未燃盡的蠟燭燒沒,問張知:「可查清日子,姚貴妃幾時懷上的身孕?」
張知說:「約有四個月了。」
四個月……那就是先皇后去世不過百日時懷上的。祁令瞻心頭湧起一陣躁意,又問張知:「皇后娘娘知道此事了嗎?」
張知頓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祁照微,「昨夜陛下未留宿中宮,此事皇后娘娘尚無從得知。」
祁令瞻聞言一怔,「你是說他們……」
「昨夜僕一直跟在皇上身邊,他只在坤明宮待了片刻,離開時神色似有不虞,至於因為何故,僕也不清楚。」
一事壓著一事,一波接著一波,竟隱約有起風之兆。
張知說:「陛下叫僕來宣召參知,必是為了其中一件,抑或二者皆有。」
祁令瞻當即整衣入宮,前往紫宸宮去見長寧帝。
秋日清晨,陽光灑在御苑池面,燦如灑金,但落在人身上,卻是涼森森的。長寧帝披著一件薄氅,正站在池邊堆石上餵魚,他近來消瘦得很快,秋風吹起氅衣來回翻飛,彷彿隨時會將他刮進冷池裡。
他揮手叫戰戰兢兢侍候的內侍們退遠,獨讓祁令瞻上前。
「朕多日未攬鏡,剛才站在湖邊,險些認不出自己。子望,你與朕相識十數年,你還能認出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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