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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一位舊時在故鄉就相識的僧人。他鄉遇故知,當然是人生快意之事。兩人把手敘舊,話題自然少不了今科考試。老僧突然問翁彥樞:你對功名前程有什麼想法?

翁彥樞嘆了口氣,坦言心中無數。世人都知道,龍門一躍,身價百倍。可有多少鯉魚能完成那化魚為龍的一躍。每次春闈,春風得意的不過二十多人。孤身漂泊在帝鄉的江南才子又哪敢有太多的奢望?老僧見他躊躇,便率直地問道:你到底想中第幾名?翁彥樞以為老僧不過是作玩笑語,便隨口回答:第八名就行。

第二天,老僧來到了侍郎裴垣府上。他是裴府的座上客,中門以內,也能經常出入。老僧手持捻珠,閉目誦經,一副了無牽掛的高僧姿態。誰說什麼、做什麼,都沒有避諱他。裴垣已經奉旨意入闈,主持今年的科舉。他的兩個公子裴勳、裴質正在家中眉飛色舞地談論春闈秘聞。誰人高中,誰人落第,推薦他們的又是誰,兩人說起來頭頭是道,而萬眾矚目的科舉其實根本沒有開始。裴家的兩位公子不曾注意,身邊那半截槁木一樣的老僧已經把他們透露出來的辛秘掌握得清清楚楚,就如他手中的一顆顆捻珠。兩人說得正歡,忽然看見老僧那雙似睡非睡的眼睛突然睜開,精光四射。

老僧很嚴厲地說:到底是你們的父親做主考,還是你們做主考?科舉取士乃國之大事,朝廷委派侍郎主持,本意就是要他革除積弊,讓寒門士子有晉身之路。你們兄弟想取的進士,全都是高門子弟,貧苦的讀書人有何奔頭?當今科舉,由你父親主持,難道他是傀儡,任由你們擺佈?再說了,你們弟兄所選的,無不是權貴子弟、高門後裔,連一個貧苦學子也沒提過。我說的,可以不承認麼?

說完,老僧扳起手指,從頭數到尾,一個不差。每個人背後蛛網般的關係脈絡說得一點不差,毫無遺漏。裴勳和裴質呆若木雞,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如果老僧將他知道的底細洩露給父親的政敵,長安又將掀起一場急風暴雨。裴垣不免和長慶元年的錢徽那樣,遭到嚴譴,甚至被貶到萬里外。

兩個紈絝猛然意識到事態嚴重,趕緊跳下座位,低聲下氣地哀求老僧千萬保守秘密。金銀錢帛,想要什麼都好商量。老僧這才慢慢地說:我老了,要錢財有什麼用?同鄉翁彥樞,一定要今科取中進士。

裴勳、裴質忙不迭地答應,一定把翁彥樞列在末等。老僧眼睛一瞪:非第八不可!

不得已之下,裴家的兩位公子只好哭喪著臉,點頭同意了。老僧隨即取來筆墨,要他們立下字據。數日後,禮部南牆上貼出了進士榜,翁彥樞是那年的第八名……

這就是讓太宗皇帝誇耀“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的科舉。從隋煬帝到唐太宗,再到武則天,多少帝王挖空心思,要打破“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的流弊。當歷史步入晚唐,卻發現一切彷彿又回到漢朝末年,九品官人法流行的年代。在個人和家族利益的驅使下,權豪子弟放肆地踐踏科舉考試的公平價值。一時之間,進士名額完全被公卿之家、累代名族所壟斷。放眼長安,哪還有一點初唐延攬天下英才的胸懷?

宰相令狐綯的兒子未經地方拔解,也就是考試和推薦,就直接參加長安的科舉考試,人稱“無解進士”。

舉子陸扆倒是得到地方上的推薦。可入京應試時,正值長安城破。他好不容易才追上了流亡的天子。陸扆很想早日成為進士,幾次懇求宰相韋昭度舉行科舉。韋昭度也算“舊族名人”,品格卻極低下,連閹人都敢譏笑他“在中書則開鋪賣官,居翰林則借人把筆”。不過,韋昭度很賞識陸扆,頗想提攜他。可宰相也有為難的地方:科舉在春天舉行,號稱春闈。可夏天都剩不了幾天,不是試期,怎麼能舉行春闈呢?再說,請誰來主考?陸扆當即表示:與自己同居一室的中書舍人鄭損當主考就很合適。韋昭度也答應了,讓他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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