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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觀前日赩仙所穿白衣,形制繁複罕有,似為祭祀之服,可與僬僥國有何淵源?”

瓏姬頷首道:“是。昔年青都與此國曾立盟約,有掌祭之務,我現執以掌教鬱離真人代行,與此國大祭司同位。前幾日正值冬祭,我須與他城中祭祀同往執祭,是以連日著那祭裝。”

荊石道:“先前觀半冥城中諸位祭司,其服似也與赩仙不同。”

瓏姬又頷首道:“自然不同。我所代行之職,名喚‘大魂司’,其位雖與大祭司相若,實則並非一事。此因古時僬僥分有兩族,一曰‘溺奴’,二曰‘瓞子’。先者生來矮小,模樣近似猿猴,多作僕役之用;後者則與我等陸人相似,只是多有銀髮、白瞳者,是此國中貴胄。國中掌神鬼事者,溺奴稱‘祭司’,瓞子稱‘魂司’。如今此國瓞子因水土不服,血脈斷絕,唯剩溺奴繁養至今,故而魂司一職再無真正人選,只以我青都修士代行罷了。子蘊前日見我所著,實為古時瓞子執祭禮服。此國信奉海神,以‘白水’為其徽徵,是以祭袍多取素色,而瓞子舊為貴族,好飾縟繁,卻與我青都崇樸不同。”

她一番話娓娓釋來,始叫荊石知曉其中緣由。僬僥國與世隔絕,陸中記載本來寥寥,多言其民矮小,至於毛身猴態,已是罕有提及,難辨真偽,更遑論“瓞子”之說。此刻聽得瓏姬說明,才曉得僬僥尚有這段隱史。如此凝思片刻,又對瓏姬道:“依赩仙所說,而今所謂僬民,實是古時國中奴隸。然以我所觀,其民體健遠勝陸人,雖脾性稍過爛漫,心智實無缺損,何以竟被瓞子所馴?瓞子既能立國,其後又如何絕嗣滅族?”

瓏姬聽他連問,卻是臉露為難之色,沉吟少時,方才說道:“瓞子絕脈已有千年,其中緣由實難斷定,想來許與水土有關。至於他等馴化溺奴的手段,乃是其生來喉嗓通靈,善作‘幽招’之歌。我等陸人聽聞無事,而溺奴耳中生有異骨,聞之則痛苦難禁,是以他們畏懼瓞子,奉之為神子貴胄。不過此說乃是古傳,究竟真偽如何,卻也難得驗明。”

兩人談及此處,又是相看無言,對坐桌前,各自有思。荊石雖知明日有事,但見瓏姬既來,到底不願輕別,總須尋些話題,方才不顯窘迫。他方獲知僬僥國舊事,心中尚在反覆酌思,卻不敢將瓏姬晾在一旁,便自隨意問些閒話。既是心不在焉,脫口便道:“赩仙以為公子虞其人如何?”

瓏姬稍稍瞬目,看向他道:“子蘊怎問起瓴觀侯來?”

荊石本是鬼使神差,脫口便提了公子虞,此刻忽遭瓏姬反問,自己亦覺莫名,一時不得答話。好在瓏姬本無深究,無意間問得一句,旋即便道:“自我代行監察以來,承蒙瓴觀侯盛待,倒在其府上住得一陣。我本方外野輩,不通政務,但觀他麾下官吏行事,嚴明守紀,極有效度,想必是他識人善用,治下有術。先前亦曾與瓴觀侯談及東域諸國,他雖是亃國公子,對別處風土人物頗出洞見,博聞善思,確為廟堂之才,干城之具。”

荊石素知瓏姬性情孤高,料來不喜與世上權貴結交,聽她對公子虞如此讚譽,想來不止禮數殷勤,其人亦必有獨到卓絕之處。他對公子虞本來無甚好奇之心,此刻聽瓏姬這般形容,不知怎麼更失談興,默然片刻道:“我居晇都之時,赩仙已在瓴觀侯府上?”

瓏姬道:“比那倒還早些。”頓得一頓,忽而臉露微笑道:“我至跨都之時,約比子蘊早得半月,正見那張家女郎來瓴觀侯府上拜訪。她父兄與瓴觀侯本為故交,自然要說些敘話。其時我亦居於後屋,正聽見她將你提來,道你義兄結親,恐怕你不能及時趕赴,要替你說情延期。”

荊石聽她說到此處,方知事情來龍去脈,無怪瓏姬先前以此謔笑於己。他情知此事欲蓋彌彰,便搖一搖頭,直言道:“我與張氏女素有交誼,是覺她才高志遠,實可欽佩,並無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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