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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歲後,周圍的熟人有些開始死亡,去火葬場的次數增多,而我突然地喜歡在身上裝錢了,又瞌睡日漸減少,便知道自己是老了。

老了就提醒自己:一定不要貪戀位子,不吃粉涼便騰板凳;一定不要太去拋頭露面,能不參加的活動堅決抹下臉去拒絕;一定不要偏執;一定不要嫉妒別人。這些都可以做到,儘量去做到,但控制不了的卻是記憶啊,而且記憶越憶越是遠,越遠越是那麼清晰。

這讓我有些恍惚:難道人生不是百年,是二百年,一是現實的日子,一是夢境的日子?甚至還不忘消滅,一方面用兒女來複制自己,一方面靠記憶還原自己?

我的記憶更多的回到了少年,我的少年正是上個世紀六十年代的中後期,那時中國正發生著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

對於文化大革命,已經是很久的時間沒人提及了,或許那四十多年,時間在消磨著一切,可影視沒完沒了地戲說著清代,明代,唐漢秦的故事,“文革”怎麼就無人興趣嗎?或許“文革”仍是敏感的話題,不堪回首,難以把握,那裡邊有政治,涉及到評價,過去就讓過去吧?

其實,自從“文革”結束以後,我何嘗不也在迴避。我是每年十幾次地回過我的故鄉,在我家的老宅子牆頭依稀還有著當年的標語殘跡,我有意不去看它。那座廢棄了的小學校裡,我參加過一次批鬥會,還作過記錄員,路過了偏不進去。甚至有一年經過一個村子,有人指著三間歪歪斜斜的破房子,說那是當年吊打我父親的那個造反派的家,我說:他還在嗎?回答是:早死了,全家都死了。我說:哦,都死了。就匆匆離去。

而在我們的那個村子裡,經歷過“文革”的人有多半死了,少半的還在,其中就有一位曾經是一派很大的頭兒,他們全都鶴首雞皮,或仍在田間勞動,或已經拄上了柺杖,默默地從巷道里走過。我去河畔釣魚的那個中午,看見有人背了柴草過河,這是兩個老漢,頭髮全白了,腿細得像木棍兒,水流衝得他們站不穩,為了防止跌倒,就手拉扯了手,趔趔趄趄,趔趔趄趄地走了過來。那場面很能感人,我還在感慨著,突然才認得他們曾經是有過仇的,因為“文革”中派別不一樣,武鬥中一個用磚打破過一個的頭,一個氣不過,夜裡拿了刀砍斷了另一個家的椿樹,那椿樹差不多碗口粗了。而那個當過一派很大的頭兒的,佝僂著腰坐在他家的院子裡獨自喝酒,酒當然是自己釀的包穀酒,握酒杯的手指還很有力,但他的面目是那樣的敦厚了,脾氣也出奇的柔和,我剛一路過院門口,他就叫我的小名,說:你回來啦?你幾個月沒回來了,來喝一口,啊喝一口嘛!

那天的太陽很暖和,村子裡極其安靜,我目睹著風在巷道里旋起了一股,竟然像一根繩子在那裡遊走。當年這裡曾經多麼慘烈的一場武鬥啊,現在,沒有了血跡,沒有了屍體,沒有了一地的大字報的紙屑和棍棒磚頭,一切都沒有了,往事就如這風,一旋而悠悠遠去。

我問我的那些侄孫:你們知道文化大革命嗎?侄孫說:不知道。我又問:你們知道你爺的爺的名字嗎?侄孫說:不知道。我說:哦,咋啥都不知道。

不知道爺的爺的名字,卻依然在為爺的爺傳宗接代,而“文革”呢,一切真的就過去了嗎?為什麼影視上都可以表現著清以前的各個朝代,而不觸及“文革”,這是在做不能忘卻的忘卻嗎?我在五十多歲後動不動就眼前浮出少年的經歷,記憶汪汪如水,別的人難道不往事湧上心頭?那個佝僂了腰的曾經當過一派大頭兒的老人在獨自喝酒,寂寞的晚年裡他應該咀嚼著什麼下酒吧。

我想,經歷過“文革”的人,不管在其中迫害過人或被人迫害過,只要人還活著,他必會有記憶。

也就在那一次回故鄉,我產生了把我記憶寫出來的慾望。

之所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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