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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尚儀,到底是準,還是不準?”
蘇傾跪在他對面,想了一下才開口:“臣拿不定主意,本來想找陛下定奪,事情太多,一時忘了。”
燕成堇盯著她的臉,他喜歡看陽光落在她的頰上,睫毛上,一張臉如玉刻般透光,好像不沾染任何權術和汙穢,和看著長在陽光下的藤蘿一樣的舒坦。
“拿不定主意?”他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給我一個不準的理由。”
蘇傾說:“荊家小女與明宴身份懸殊,且私下並無往來,荊官視滿朝才俊為無物,急於投入大司空翅羽之下,恐助長諂媚之風。”
燕成堇“嗯”了一聲:“那準呢?”
蘇傾想了想:“大司空年近而立,依然無妻無嗣,孑然一身,於理不合……”
越說越低的話,被燕成堇一聲笑打斷,他好像走了神,傾過身子,在她耳邊呢喃,“難道只有他是無妻無嗣,孑然一身?”
他的眼神曖昧,薄唇輕輕貼過來。
蘇傾偏頭避閃的動作觸怒了他,他的眼神馬上變作了暴戾,臉就這樣停在空中。
蘇傾僵硬地笑一笑,聲音依然柔和:“您已有兩個采女,怎可說孑然一身。”
“孤是王上。”他坐回塌上,冷冷逼視她,“普天之下,就這一個王上。不要鬧不合時宜的脾氣。”
他心裡略有些煩躁,覺得她最近一年冷淡異常,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從前那些伶俐、體貼和察言觀色,全都變成了謹小慎微、刀槍不入的閃躲。
他撫摸著拇指上的玉扳指,“記不記得剛認識的時候,你是什麼樣子。”
蘇傾凝眸看著裙下的大理石地面,不作聲。
三年前,原身提著籃子在走在集市裡,遇見一個沒帶錢的布衣少年,出了五個銅板,請他在街邊吃了一碗豆腐花。
少年連聲感謝,吃到一半,少年腰間藏的盤龍玉佩露了一個角,無聲落入她眼底。
那頓飯吃得暢快,吃完豆腐花,還逛了集市,少年同她相談甚歡,走前他看著她說,若你有意,明天這個時候,還在這裡等。
她提著籃子慢慢地慢慢地走回去,明府後園扶桑花盛開,滿園都是香味。那時北風還小,小蠻牛似的在花叢裡跑來跑去,腳下踩倒了一大片,攥了一把鮮花,髒著小臉跑到她面前,要來送給她,“呀”了一聲:“你怎麼哭了?”
她飛快地擦乾了眼淚,好像做好什麼決定,籃子裡的小彈弓拿出來給他玩兒,北風馬上被唬住了,拿著彈弓興高采烈地跑遠了。
第二天街市上人來人往,步履匆匆,化作片片的影兒,她提著一個小包裹,像一隻斷線風箏,孤零零地站在橋頭等,等到了燕成堇,跟在他身後,一路頭也不回地走到了王宮。
如果蘇傾早些來,必然制止一切發生,可來的時候,自己已由宮女升作尚儀,闔宮上下,對於她是什麼身份,心裡都有了數。
比起世家女,燕成堇大約更想要一個自己挑選的、聰敏聽話的、心裡有數的王后。
他笑一下,陰柔的眼眯起,含著警告的意味:“別被底下人捧得昏了頭。”
鈍重的殿門讓人叩了一叩:“陛下,丞相求見。”
燕成堇淡淡轉向她:“你且退下吧。”
蘇傾躬身,在門口與正紅官袍的丞相擦肩而過。王丞相身量高大,隆起的肚子撐著黑色革帶,更顯其威儀,說話聲音渾厚,頗有些壓人:“陛下,大司空手上軍權未免過重。”
蘇傾的腳步微微一頓,在門口旋身。
聽人壁腳不好,可是……
今日的南國,唯有王丞相能與明宴抗衡,二人相鬥數載,恨不得生啖對方血肉。
燕成堇扶著頭冷笑一聲:“削了給誰,給你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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